當太陽再一次升起的時候，確認了圍在別墅周圍的喪屍已經躲進了陰影裏後，兩天兩夜沒有合眼的少男少女們再也堅持不住了，紛紛東倒西歪地放松身體，合上了眼睛。馮銳拉著趙婭從房間出來，坐到了樓梯口，開始值第一班。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沒有再想出來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你有什麽想法嗎？”馮銳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沒話找話地試圖用聊天讓自己保持清醒。

趙婭想了想，搖了搖頭。

“唔，我發現你實在是不太喜歡說話啊？跟你朋友吳思琪和周茗都不怎麽說話。”馮銳有些昏頭漲腦地撐著下巴，隨口問道，“他們是你的朋友和你朋友的男友？”

“……是我的朋友和我的男友。”趙婭輕聲回答。

“……哈？”馮銳撐著下巴的手臂一歪，頓時清醒了不少，瞪大了眼睛看向神色平淡的趙婭，“吳思琪是你朋友，周茗是你男友？”

趙婭點了點頭，表示馮銳沒有聽錯或者理解錯。

“你……”馮銳有些張口結舌，他覺得他大概應該安慰一下趙婭或者大罵一下吳思琪和周茗，不過看著當事人一臉不在意的模樣，這些話卻又說不出口了。按理說，好友把男友挖了墻角，男友腳踏兩只船，應該是讓任何一個人都覺得無比憤慨難以忍受的事情，但是趙婭卻似乎根本不把它當一回事一般，非但沒有翻臉，反而仍舊如此平靜地和他們相處著，如此平靜地看著幾乎所有人都把他們當成男女朋友——這讓馮銳實在有些理解不能。

“他們……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了？”馮銳小心翼翼地詢問。

“應該吧。”趙婭又點了點頭。

“咳，我沒想到周茗這小子竟然能幹出這樣缺德的事情，我本來還對他有點好感呢。”馮銳說著，觀察了一下趙婭的反應，趙婭仍舊有些呆呆得垂著頭，沒有任何表示。

馮銳有些挫敗地將視線挪開，覺得他跟趙婭的思維大概不是一個次元的——或者趙婭的思維跟正常人不是一個次元的。

其實說起來，趙婭大概是馮銳最不喜歡接觸的女生類型，馮銳喜歡樂觀開朗愛笑的女孩子，而趙婭恰恰相反。一開始，馮銳沒有怎麽註意過趙婭，幾乎把她當成透明人——不得不說她也的確非常透明，而註意趙婭，大概是從第一天晚上她突然撲到自己懷裏的時候開始的。馮銳相信那種被女孩子全身心依靠著的感覺，是個男人都不會覺得討厭，而且，和趙婭抱在一起，也的確能減少他心裏的恐懼感。

留意趙婭後，馮銳就越來越覺得趙婭是個奇怪的女生，似乎總是游離在所有人之外，呆呆得想著自己的事情，不會主動跟任何人接觸，卻很順服，存在感總是很弱，似乎略一不註意就消失掉了。

——再加上今天發現的……思考回路怪異，感情回路似乎也有點障礙。

身邊的趙婭又安靜地像是消失了一樣，馮銳瞥了她一眼，才確定她仍舊坐在自己身邊，仍舊在發著呆。

馮銳覺得自己對趙婭很有興趣，這大概不能稱之為喜歡，只是感興趣，想弄明白她的想法，也有點好感。大概是單身期有點長，外加面臨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下去的境況，馮銳想找一個人陪著自己，相互扶持一下，彼此依靠一下……

馮銳想起來自己的前女友，她是他的高中同學，高考後她考上了全國重點，而他只是個二流大學。兩人去了不同的省，原本並沒有打算分手，但是彼此的生活圈子不同了，感情也就慢慢淡了，連大一上半學期都沒熬完，就平淡地分手了。馮銳現在已經大三了，一直都沒再交女友，不是什麽感情創傷，就是覺得挺無聊的，沒什麽心思談戀愛。

——不過，在世界的末日，生命的盡頭，像齊紹和畢強一樣有個女友，似乎也挺讓人羨慕的……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馮銳卻不打算跟趙婭提，他想著起碼要先把這姑娘的思考回路搞清楚再說。

趙婭當然並不知道馮銳在想什麽，她只能感知比較強烈或者比較有侵略性的波動，馮銳身上傳來的氣息太覆雜，她分辨不出來，也懶得分辨。

馮銳又挑起了個話題聊天，趙婭態度良好地盡力回應，她想她還是需要跟馮銳搞好關系的，畢竟她現在依靠他活著多一點。

——但是……又能活多久呢？

人類的適應能力也許的確是非常強的，眾人基本上已經習慣了晝伏夜出的生活，對於夜晚一直在別墅外徘徊的喪屍們也不再像剛開始那麽恐懼了。趙婭也逐漸接受了喪屍們在自己的感知範圍內徘徊進出甚至接近的波動，沒有再出現像第一天晚上那樣失控的情況。

——但是，顯然，情況並沒有樂觀起來，因為前來救援的人並沒有出現。

每天持續不斷地頂著求救地帖子，吳思琪白天閑來無聊的時候曾經記錄過有多少求救貼被頂上來，然後，她眼睜睜地看到被頂上來的帖子數目越來越少——每一次減少，就意味著有人喪命，想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消遣。

求救的人越來越少的陰雲一直壓在眾人心上，直到有一天，網絡和電被切斷了。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但是所有人都忍不住開始恐慌。沒有了網絡，他們就沒有了對外求助的唯一希望，而手機早就在很早之前就無法使用了。

停電之後，很快，水也停了，幸好之前他們堅持每天更換新的水源，暫時不會面臨缺水的情況，但是吃的東西卻也不多了。

“省著點……還有三天。”馮銳清點完所有的食物，擡頭對眾人說到，“已經打包的最好不要動，如果食物吃完了，我們就要帶著這些上路。”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原本以為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他們，然後他們就安全了——起碼相對於現在而言更安全——但是沒有人來，他們在三天後必須離開這個相對堅固的別墅，再次面臨時刻會被喪屍襲擊送命的局面。

“沒有網絡，沒有電話，我們無法繼續求救，我不想困在這裏，將全部生存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馮銳咬了咬牙，“三天後我就準備走，你們是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裏，自己決定。”

“我要走。”齊紹沈默了一下，“我要去BJ。”

林琳抱緊了齊紹的胳膊，同樣點了點頭，表示要和齊紹在一起。

“之前政府說情況那麽好那麽好馬上能來救援的時候都沒有救援隊出現，現在斷水斷電斷網，基本上就更沒戲了。”宋明哲嘆了口氣，“我也走。”

“要走，就一起走。”畢強也表了態。

“……哲子說的有道理，我也走。”王倩看了畢強一眼。

看到基本上能戰鬥的主力都打算走了，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要一起，於是，三天後離開的決定敲定了。

早已經學會了不能坐以待斃要提前行動的少男少女們開始準備離開的事宜，即使他們心中一點也不希望離開藏身了很久的別墅，即使他們心裏仍舊在期盼著救援的到來，但是他們還是開始整理所有能夠帶上的東西，開始拿著地圖和GPS規劃要走的路，標記有可能獲得物資的地點和加油站。至於第一天說得去公安局搶槍支這種事情，已經學會拋棄小說裏的英雄主義面對現實的他們再也沒有提過，只是商量著在離開J市之前，盡量地還是在更熟悉的市裏搜索一下武器和物資，然後再面對J市外陌生的環境。

三天的時間在期盼與失望的輪番交替中很快地過去了，當第四天陽光透過二樓的窗戶射入房間的時候，所有人都認命地拿上了整理好的東西。

下到一樓，剛要往車庫走的時候，突然傳來了這一段時間眾人一直在期盼著的敲門聲。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們並沒有過多遲疑，馮銳很快跑到門邊，對著門外叫了起來，“外面……外面的是人嗎？！”

“是援救組，你們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快把門打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門外傳來成年男人的聲音，屋內的所有人都露出驚喜又恍惚的神情，七手八腳地將擋著門的衣櫃移開，打開了門。

門外，是三個端著槍穿著迷彩服的男人，一個是敲門的人，另外兩個正端著槍警戒。他們的衣服已經臟得不成樣子，卻絲毫無法影響到他們在少年少女們眼中高大的形象。

敲門的人對著他們笑了一下，“該拿的東西快拿好，跟我們上車。”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馮銳擡了擡自己手上的包裹，裂開了一個笑容。

在最後一刻遇到救援，幸運女神一定在眷顧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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